*122话吧（大概），绿谷讲：我某些时候总会忍不住爆粗口。




爆豪胜己刚从高考劫后余生，马不停蹄被他妈送到另一个地狱。夏日炎炎，上鸣和切岛都去海边度假了，爆豪胜己不乐意学车，跟他妈打商量，问能不能不学？爆豪光己美甲，涂了个艳红色，翘着手说那男孩子也不能不会开车呀？你上大学离家远，要是玩得晚了赶不上电车，也不能总打车吧？很贵的。爆豪胜己摸着他干瘪的钱包，竟没有过武力斗争就被说服了，实在非同寻常，可见金钱发挥了比其想象更大的力量。无产阶级真是太惨了。
去第一日，见驾校师傅，师傅是个五十岁的老司机，看起来经验老道。自我介绍完，让爆豪胜己在训练室打了一上午方向盘。天气热，爆豪胜己出一身汗，还没有空调，他克制情绪问师傅，我还要在这儿多久？师傅点了根烟，回还一会儿吧，完了找了个地方斗地主去了。爆豪胜己渴得受不了，中途扔下方向盘出门找水喝，一眼看见他师傅蹲在墙角喊，王炸！于是爆豪胜己炸了。
他冲上去骂，老子交的钱就给你他妈这么糟蹋？他自认自己除了夹带点儿脏话，寓意立场都非常正确，是这个老司机不对。他天资聪颖，不需要打一个上午的方向盘，可以直接上车了。但驾校师傅毕竟驾校师傅，出了门一溜儿的路怒症，什么都不厉害，骂人最厉害了。爆豪胜己一下子撞枪口上，给各种见未所见闻所未闻的脏话骂懵了，这还是生平头一遭。他脾气不好，从小崇尚黑道，最喜打架斗殴，能动手的，绝不多嘴。要不是现在混黑社会不赚钱，如今怕是跟人去收保护费了。理想这个东西吧，一旦被想起来就很难忘记，于是爆豪胜己现在就遵从内心，照着这老司机的脸来了一拳。特别神清气爽。而后果不其然被请了家长，也是意料之中。

驾校办公室，爆豪胜己和她妈还有驾校主任三方会谈。驾校主任说现在怎么办吧？你儿子揍人了，但我们驾校交了钱就不退了，现在又没师傅愿意带，你们说怎么办吧？言下之意是赶紧卷铺盖走人吧。爆豪光己背着新买的小皮包斜眼瞅瞅她儿子，回过头讲，打人确实是我们不对，但你们驾校师傅玩忽职守，上班时间聚众赌博，这要是传出去了你说怎么办吧？言下之意是你们该打，不仅该打，还该走上破产之路。
双方僵持不下，互相觉得对方是傻逼，爆豪胜己看着窗外大太阳，想，啊，好热啊。然后根据想什么来什么定理，他就在空调房感受到一股热气，回过头是一个驾校师傅推门进来。师傅一进门就火急火燎的问：听说这里来了个新学员叫做爆豪胜己？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当事人抬眼看看喊他名字的这位新师傅，一头天然卷绿毛，脸上八个雀斑，十分陌生，并不认识。但是出人意料的，三分钟过后爆豪胜己就目瞪口呆看着他妈一双红艳艳的手拉住这位师傅，甜甜的喊，哎呀，这不是小久吗？
我靠，爆豪胜己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想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老太婆这么甜可不常见。结果没等他搜肠刮肚记起，对面地中海秃驴驾校主任也甜起来，说，哎呀，这不是绿谷师傅吗？爆豪胜己顿时看人的眼神都变了，紧紧盯着天然卷绿毛怪。后者刚从他妈魔爪中逃脱出来，一转眼看见他，特别不好意思的朝他笑了笑，更是甜甜的喊他一声咔酱。
爆豪胜己给喊这一声，唰的麻了半边身子，想，咔你妹的酱，我们很熟吗？然后惨遭打脸，还真的就挺熟。他妈拉着这位绿谷师傅到一旁坐下，驾校主任给他们端茶送水，可以说很其乐融融了。中途他妈回头看爆豪胜己还愣在一旁，喊他说，你亲梅竹马不认识啦？就咱们搬家以前住我们隔壁的小久呀，你以前还老和他一起玩儿呢，下河抓鱼，森林捕蝉，你都忘啦？
爆豪胜己一经提醒，估摸是他五岁以前的事儿，但都说人七岁以后才有记忆，他肯定是不记得呀！很尴尬好吗！不要问了！我要生气了！结果可能家长通病，他妈并不能get到他的脑电波，开始如数家珍他和面前这位陌生人的趣事。爆豪胜己坐在一旁仿佛听天书，一点儿不懂还必须不懂装懂，麦克老师英文课的恐怖感再次降临。最后竟是陌生人一把把他从尴尬之海捞起来。
这位新师傅见机行事，在对的时机截住了爆豪光己的话头，说这样吧，我今天来是听说没有人带小胜练车，我这边正好带的人都考完了科三，我带他吧？驾校主任一看有人收拾烂摊子，看绿谷师傅如看佛陀，差点没跪下，忙不迭说那就拜托你了，那就拜托你了。爆豪光己更是放了一百个心，拍着胸脯豪迈放言说，这崽子要是打你，不要给我面子，揍回去！绿谷师傅忙回哪敢哪敢，说完还朝爆豪胜己眨眨眼。
这一眨眼，爆豪胜己对绿谷师傅的救命好感啪的一下飞灰湮灭，没了。他闻言感觉那根连接地狱和天堂的蜘蛛丝突然断了，生命攸关的错觉从他妈的字儿中一点一点散发出来。他瞅瞅绿谷师傅的胳膊，想，可能大学开学，真的要跟新同学讲我毕业旅行去非洲避暑了。

上午打了个照面，下午就被带上车了，不得不说是人情社会。车上绿谷师傅看爆豪胜己调座位，问爆豪胜己，你真的不记得我啦？真的不记得天文馆啦？爆豪胜己一点不想提这茬儿，气鼓鼓说，你这不废话吗，五岁能记得什么事儿，我他妈连你姓啥名啥都不记得了。绿谷师傅坐隔壁，听了竟有点儿难过，然后特别郑重其事的重新介绍自己。他说，你好哦，咔酱，初次见面，我是绿谷出久。爆豪胜己听了初次见面心情好点，想这人懂得看气氛，可能是驾校老流氓中的一股清流，也随便点点头，当做敷衍过了。
结果下午爆豪胜己就被刷新了三观，被搞了个措手不及。他都想不通了，他觉得绿谷出久看起来挺正常一大小伙子，怎么就也能说脏话呢？他一觉得车速太慢，就想去踩油门儿，绿谷出久坐副驾十二次踩了他刹车，第十三次终于受不了吐了句脏话。绿谷师傅说，我操啊，咔酱你他……怎么总是不听劝啊？你这个样子还想过科二？怎么他……不去开玛莎拉蒂，那跑得多快啊？你是不是看我不爽，要和我同归于尽？
爆豪胜己给怼来愣住了，一脚踩停车，这才回骂：放你的狗屁，别人走得都比老子快。他把手伸出车窗指指一个红白相间的杂毛朋友，说，就他，我们一块儿从门口出发的，他现在都快走到半坡起步了，我他妈还在侧方位停车，你说像话不像话？啊？你说说？
绿谷出久听完，恨铁不成钢，他咬咬牙尽力克制住自己历经生活忍不住要飙脏话的坏毛病，轻声软语解释，到时候考试是有红外线的，你这样开分分钟压线，你要是想早点儿考过，就不要在这儿跟我犟嘴，咔酱。爆豪胜己一听这声咔酱，差点把方向盘转了一百八十度。但到底算拎得清事儿。想了想，觉得每天出门坐一个小时电车，再转半个小时公交，再步行大约十分钟来到这个鸟不生蛋的山沟沟雄英驾校确实很亏。道理是清楚了，可要一个黑社会爬到天台讲我曾经想做一个好人，还是太难。爆豪胜己端着他的自尊心，放不下他的面子，刹车踩住说放不放，一股脑儿给自己找台阶下。可能青梅竹马货真价实吧，爆豪胜己这点苗头一出来，绿谷出久立马风尘仆仆千山万水赶过来把台阶放他脚下了。他说，咱们好好练，争取四天过科二好不好？
那……既然你这么说了，老子随便练练咯……

后来爆豪胜己果真天赋异禀，第一天绕场三十圈，第二天倒车从不压线，三天学完科目。绿谷出久顶着大太阳站在车外给他鼓掌，夸爆豪胜己说，咔酱不愧是咔酱，真厉害！爆豪胜己被表扬惯了，对好话有极大的免疫力。听罢白绿谷出久一眼，回老子的厉害你还是不知道，等我高考录取结果一出来，到时候还不吓死你。但绿谷出久似乎并不意外了，他说当然能考上航空航天大学了。换爆豪胜己被吓死了。以为绿谷出久驾校师傅赚的少，五行缺钱，出门兼职算命先生给人看相。他问，你怎么知道啊？这时绿谷出久性格里那点儿使坏的因子就被激活了。秘密，他回。
爆豪胜己气得够呛，下午练车真的有想一脚踩油门和旁边的绿谷出久一起同归于尽。他都盘算好了，这样算是为民除坏，世界上从此少了两个祸害。但还没等他下定决心，绿谷出久已经先把脚放上了刹车，还回过头看着爆豪胜己，笑说，加油。
好，的，谢，谢，鼓，励，绿，谷，师，傅。爆豪胜己回得咬牙切齿。要不是他妈放话了，他现在真怕自己撤了安全带扑过去车内斗殴。

爆豪胜己不信玄学，坚信玄不救非，氪改不了命，是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忠实拥护者。对于这种歪门邪道，我完全没在怕的，爆豪胜己想。完了晚上回家，转身就问他妈，绿谷出久到底是啥情况？神棍吗？
爆豪光己听了来龙去脉笑到内伤，直夸爆豪胜己想象力丰富。笑够了，笑开心了，爆豪光己上楼拿了个储物箱下来，把东西往地上一抖，爆豪胜己立马想跳河自杀。里边儿全是爆豪胜己丢人现眼的童年记录。爆豪胜己看着自己的日记本，脸都黑了，又打不过他妈，忍着没发作。可爆豪光己可不是什么圣母玛丽亚，对爆豪胜己公开处刑毫不手软，拿起一本就朗诵：

今天废久带我去天文馆玩。天文馆很凉快，门口的冰淇淋也好吃，我很喜欢。废久说以后要当宇航员，因为宇宙很浪漫。我不知道浪漫是什么，但废久要做的事，我也要做，我也要当宇航员。

爆豪光己念完，爆豪胜己彻底歇菜了。他想起绿谷出久问你记不记得天文馆？他不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就像确有其事，他记得过，他又忘了，如此重复，如此周而复始。他的海马体表层确实是有这样一个模糊的影子，一个黑色的剪影，在所有冰冷天体中，在银河系中，牵着他不厌其烦的寻找地球妈妈。长途跋涉，一步又一步，像走在沙漠里，直到遇到绿洲。看见那个蓝晶晶微光闪闪的球体，黑影开口说小胜啊小胜，世界上再没有比这个星球更美丽的事物了，没有了……但爆豪胜己记不得地球的具体模样，只知道那个黑影中双眼处发出的温暖绿光，像亿万光年外的星星，如此温柔，他记了很久很久，直到时间来袭，一切都消失在洪荒中。
第二天爆豪胜己再遇绿谷出久，绿谷出久带他去考科二。爆豪胜己得知往事，看绿谷出久不同昨日，想这个人竟无形之中决定他终生命运，别扭着一路没说话，后来又觉得自己这样特别窝囊，一个人生闷气。等到了考场被监督员一嘀咕，脾气立马犯了，超凶的要去跟人对着干。绿谷出久见到吓出一身冷汗，赶忙去拦爆豪胜己。这边才安顿好，又去给监督员赔礼道歉，并从兜里摸出一包万宝路。
爆豪胜己看绿谷出久发烟，模模糊糊记得那双手在更早的时候是很白的，没有如今的老茧也不似现在的满目疮痍，是更好的更适合牵着人的手。他抬头看绿谷出久，后者满脸堆笑，对他眨眨眼用唇语说没事儿了。爆豪胜己第一次意识到愧疚是一种怎样的感情。
最后科二卡八十分堪堪过关。回去路上，爆豪胜己侧过头去看倒车的绿谷出久，只能看见下颌弧线，是非常好看的线条。爆豪胜己盯着看了很久，最后车跑在高速上了，他才艰难的开口问：废久，你为什么没有去看看地球呢？
绿谷出久握方向盘的手轻微抖了抖。他一直沉默着，沉默着，什么话也不说。
爆豪胜己见此只得扭头看回前方。他接着讲我想要离开地球，想要在银河里漫步，想要看太阳在尽头燃烧，都是因为你。但是废久，你他妈为什么没有去看看地球呢？是你说，是你说世界上没有比地球更美的东西了……
可能是半个小时，可能是四十分钟后，绿谷出久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些沙哑，像老旧磁带。他说，世事多舛，人并非一定能得到想要的。我以前在学校被霸凌，这说明我没有搞社交的天赋；然后和你一起玩，你不喜欢我，这说明我没有得到你喜欢的天赋；后来去航天学校体检，没过，这说明我没有做航天员的天赋……我真的努力过了，每一个都很努力，但世界上总归有努力了也失败的事情……完了某一天我学车，当天把车开上路，我教练欧鲁麦特夸我这算是有开车的天赋，我想……不能做航天员，坐坐驾驶位也是好的啊。
可你想要去看地球。
你要去了不是吗？这说明你有天赋，是一件好事。
爆豪胜己听了要转头冲绿谷出久发火，说你他妈不能把你的梦想寄托在老子身上，这太卑劣了！是个人就不能这么干！就算我在这方面比你有天赋，那也不行！但他看见那双放在方向盘上的手，在手腕处有密密麻麻的隐隐伤痕。爆豪胜己喉咙发紧，一个字儿都讲不出。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吗？他突然很难过。
之后两个人没说话，绿谷出久开车送爆豪胜己回家。爆豪胜己下车走到家门口时，鬼使神差想要回头看看，然后他转头了，看见绿谷出久叼着烟倚在车窗上看他，目光炬炬，带着熟悉的暖光，无介质传播直直流淌到他的眼睛里。爆豪胜己想起一双温柔的手托举他去摸那个冰冷的蓝色天体，突然觉得绿谷出久真是一个可怜的人啊。他按住自己猛然加快的心跳推门进屋，想或许绿谷出久也不是像他说的那样如此没有天赋，又琢磨瞬间被命中红心可能就是这么个感觉。
从今以后可能不能叫他废久了，傻久还可以叫叫看。爆豪胜己关上门自己大笑起来，边笑边骂狗日的傻久。他妈问，捡钱了？爆豪胜己回，没啊，捡狗了，绿毛的哈哈哈哈，太他妈有意思了。
爆豪光己先目瞪口呆，随后练科三的日子里，所有人紧跟潮流，都一起目瞪口呆。
爆豪胜己每天赶第一班电车，去挤早高峰，坐能坐上的最近一班公交，不论风吹雨打，总之雷打不动到驾校练车。绿谷出久更是每天在门口起得更早的等他，拿着买好的早餐对气喘吁吁的爆豪胜己说，早上好啊，咔酱。爆豪胜己立马觉得情绪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就十几天前，他还觉得这师傅是他妈个啥玩意儿敢喊他咔酱，这是你能叫的？结果半个月过去，他现在听得十分顺耳，简直如沐春风。不太好，双标很不好，他摇头。
可能高中不让早恋是真的，因为集中不了精神。爆豪胜己连续半个月起早贪黑，科三学的竟然他妈比科二还慢。他到驾校第一件事找绿谷出久，然后插科打诨虚度人生，并且晚上还要装模作样等绿谷出久下班压马路喝夜啤吃烤串儿。绿谷说不太好吧，你还是个学生……这时候爆豪胜己就又做回黑道，武力降服，绿谷出久立马认怂。路考是什么？不存在的。
爆豪光己看不懂这个操作，请绿谷出久上门吃饭，问，能不能教快点儿？晚上装模作样等我们一家人打算去出国玩一圈儿。绿谷出久顿时知道自己玩忽职守，赶忙道歉，说一定一定，已经约好了，三天后就可以考了。
吃完饭，爆豪胜己送绿谷出久去电车站。爆豪胜己看路灯下的背影就很生气，他说关你屁事啊，老管这些，老子就不想出国玩儿。绿谷出久走前面，一听立马知道有人要爆炸了，赶忙又倒回来。他说，就这么一个暑假，不容易，好好玩玩吧，每天过来也很累的。绿谷出久笔直直男，说话讲不到点子上，爆豪胜己一听肺都给气炸了，他抬脚踢上绿谷出久膝窝骂，去你妈的傻久。绿谷出久不还手，让他打，反正不疼。他混社会多年，哪里会看不出这种小心思，只是有些时候知道要走的路不同，没必要耗时间。但……但如果可以……能不能让我亲亲那个美好的脸颊？一次就好。他在夜色里想。
可是没胆儿，绿谷出久最终只是拉住爆豪胜己，指指天上，让他看星星。他说，人就算七老八十，瞎了瘸了也还是有点人生目标。你要是不介意，你以后在空间站，我就在底下这样看你，好不好？
爆豪胜己这回没有情绪低落，他回，好，一言为定。说着去拉绿谷出久的小拇指。

随后没话可讲，绿谷出久不再和爆豪胜己浪费光阴，天天让爆豪胜己练车，爆豪胜己都要吐了。最终三天后绿谷出久成功把爆豪胜己送入考场。考前排号，爆豪胜己还威胁绿谷出久，说，要不我故意不过吧。绿谷赶紧摆手说，那怎么行，我业绩要受影响的。爆豪胜己听完虚了，没有再敢嚣张，乖乖上车考试去了，绿谷出久在后面给他挥手，说加油啊。爆豪胜己差点又当场下车去揍绿谷出久，幸好没有，不然铁定挂了。
科三考完，爆豪胜己飞一般从车上往下跳，跑到休息室又放慢了脚步。他走进去时绿谷出久正好在玩儿手机，没注意到他。今天是最后一次了，他想。他有点儿开心又有点儿难过。他再也不用去那个山沟沟里学车，但绿谷出久还要待在那里，五年，十年，十五年，或者更久……为什么这个人最终要待在这里呢？他那么好，仅仅是因为没有天赋就要获得如此待遇吗？有没有人能带他去看看银翼杀手里那个美得不像话的宇宙？去目睹战舰在猎户星座的端沿起火燃烧，去看C射线在唐怀瑟之门附近的黑暗中闪耀，哪怕这些终将流逝在时光中，他想。
爆豪胜己悄悄走过去站到绿谷出久身后，看他头顶的发旋，看他低头露出的脖颈，爆豪胜己有点儿想伸手去揉揉绿谷出久的一头乱毛。但令人意外的，那一刻他的手仿似有千斤重，实在抬不起来。最后的最后，他没办法，只有扯着嗓子喊：出久！走！老子带你去海边环路兜风！
绿谷出久游戏玩得好好的，猛然间被吼，吓得差点儿把手机扔出去。他回过身看见爆豪胜己红宝石般的眼睛，本想说考完了回家。但现实情况是他一个不字儿都说不出口，鬼迷心窍的点了头。爆豪胜己一看他首肯，立马扯着人站起来往外跑。绿谷出久边跑还边想，要是给人逮住，他就得因纵容无证驾驶进局子。
然后那一天，他们坐上很丑的教练车。爆豪胜己一路开得飞快，开到沿海的曲折弯道，太阳正好落了下去，在遥远的海岸线发出橘黄色的光芒。爆豪胜己坐驾驶位一脚把油门踩到一百二十迈，绿谷出久见此拼命的去踩刹车。在这样一个时刻里，在这样一条无人的弯道上，绿谷出久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想去亲亲张狂小子爆豪胜己的脸颊，但他不能。高速行驶的车外，风景变成了明亮的色块，仿似一条光鲜亮丽的时光隧道。绿谷出久想起他的高中时代，高三最后一堂课物理老师相泽消太站到讲台上说，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告诉我们，时间的流速是不同的，是相对的，有快必有慢。现在，在一艘疾行的诺亚方舟上，在时间的凶猛洪荒里，绿谷出久被涌进来的大风吹得直流眼泪，他在泪光中侧头去看爆豪胜己，后者沐浴在最后的日光里笑得张狂，发丝轻扬，带着一种久违的青春气息。爆豪胜己在大风中说，出久，等老子以后在月球上给你拍地球的照片儿！
绿谷出久听到这话，跟着哈哈大笑起来。他很想告诉爆豪胜己，他曾经梦见过一个有英雄存在的平行世界，也很想去问，其中若我没有做英雄的天赋，那么你会不会像在这个世界里一样，在未来的某一天依旧帮我美梦成真？
如果说真的有相对论，如果说真的有平行世界，绿谷出久想：那么今时今日，此时此刻，某种如梦似幻的幸福一定就在这样让人落泪的疾风里缓缓地、缓缓地、缓缓地流经他……